读《中医基础理论》感想

1979年版的《中医基础理论》，作者于己百“1920年4月生，山东省烟台市牟平区人。18岁时随父学习中医，并为人治病”（百度百科）。从各网站的介绍看，于老很可能仍然健在，103岁。很多人有印象，中医师多长寿。不知是否有统计证明他们比西医医生平均寿命更高。几年前大陆网上盛传一篇文章说中医比西医短命六七岁，我查到源头是2010年台湾网民雲水人間的个人博客，她声称的数据是来历不明的，国立高雄大学黄文璋专文批评了。

这本《中医基础理论》仅206页，简明扼要，条例清晰，可读性高。读到胃热炽盛条，产生一个想法。中医强调全身的联系，身体的很多部位都与其他很多部位相关，这通常被认为是西医缺乏而中医具有的优势。举个例：不久前，现代医学发现大肠内细菌种群与自闭症有关，这当然是科技的进步，但也可看作此前的现代医学的整体观不足。但问题是，假如中医的整体观更完善，为什么中医并未认识到自闭症与肠胃的关系呢？可见，中医的整体观不能将人体任何两个部位联系起来，并且并非自古已完备，需要在新发现联系后对整体观进行补充（具体地讲自闭症与肠胃的这个联系中医里似乎迄今也没人做）。

其次，以胃热炽盛为例，病机一段：“胃热上蒸，故口臭；……胃热上冲，故牙龈肿痛”。西医不会认为口腔疾病源于胃病，牙周炎就是牙龈缝隙里有细菌导致发炎。当然，如果一定要跟全身性的状态联系，那可以说身体抵抗力弱，白细胞不敌细菌。如果一定要跟类似胃热的症状联系，可以说胃热的人津液（唾液）减少，细菌不容易被冲掉（唾液将它们带到胃里被胃酸灭活），因此更容易在牙龈处繁殖，这也许是“胃热上蒸”或“上冲”的现代科学解释吧。但无论如何，这个联系是很弱的，最多只能是一个弱相关的risk factor，不能作为病机或病理（etiology）。跟牙龈肿痛和口臭的病人说你应该解决胃火的问题实在是舍本逐末，虽然传统中医反而可能认为是在治本。总之，中医擅长解决的问题不能太具体，否则还是交给西医更好（这也是为什么不应让中医师单靠脉诊判断妇女怀孕的原因）。而另一方面，对西医无法明确诊断的疾病，或一些亚健康状态，好的中医师多半能大显身手。

作为中国的文化人，了解一点中医是有必要的，因为它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从另一面看，知道它的短处有助于判断江湖骗子，如有网友说某大神“单指虚悬于寸口脉前方，就可以诊出：患者有腱鞘炎、椎间盘突出”，有了中医常识就知道脉诊不可能得出现代医学中如此明确的诊断结论。最后，众所周知，在现代医学和药物学力所能及之外，中医养生在未来几十年甚至百年里暂时还有它存在的价值。

2023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