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文学青年在写什么诗?

近十几年来,中国的文学青年写什么诗?从各大文史论坛、微博、微信的诗文学内容看,大概有以下几个特点:

1 五言或七言古诗较多,很少绝句或律诗。
2 现代白话诗基本只出现在一些歌词中。
3 偶尔有人拟写《诗经》体的古诗。

没有人写绝句或律诗是因为在网络文化流行的今天,花太多时间琢磨平仄得不偿失,而且今音与古音多不吻合,从技术上说就有较大困难。(今人对填词不大感兴趣的原因应该也是如此。)而大致押韵又含文言或半文言字词的五古或七古则给读者不多也不少的古雅和清高感,最适合文学爱好者的品味。

现代白话诗的兴起迄今一百年,后来又在改革开放之初流行,那个年代国家百废待兴,国人朝气蓬勃,平易的白话不设语言屏障,诗歌的内容直接打动读者的心。但白话诗的缺点是,假如内容贫乏,它立即蜕变为打油诗,这是今天的文学青年所不屑的,而古诗至少在形式上能给人以明或不明地觉厉的刺激。顺便想到,英美诗歌作者似乎从未尝试复兴(比如)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也无意采用旧式语法(如he is risen)或词(如thou、thee、shalt、doth),随便找几个网站,比如poets.org或poems.com,可以看到他们的诗正相当于中国的现代白话诗。虽然复古之风曾流行于西方世界,旧式或传统的语言可以被读,但从未被模拟写作。(有现代人写拉丁语,但那不是作为古雅的文学供读者欣赏,而是为了教学,或服务于天主教教会高层。)

近来多次见到《诗经》体古诗被模仿,采用四言,用上古白话虚字(“思”、“载”、“止”、“维”等)。这个现象很有趣,因为在《诗经》时代后的两千多年里从未出现过。或许正是因为它从未被有意模仿过,在各种韵文体都被前人穷尽的情况下,今天的文学青年才以此别开生面?另外,如果《诗经》体被模仿,为什么没有人模仿文学史上几乎同等重要的骚体呢?或曾流行了五六百年的赋?今人写赋多为某建筑或公园做装饰,借以提高景点的文化层次,但作品数量少,作者年纪大,文学青年似乎不感兴趣,估计主要的原因还是读者对普通短文的注意长度(attention span)仅有几秒至几分钟,而赋不可能太短,因此在网络时代没有存在空间。

202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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